尋茶桐木關見證桐木紅茶的復興
發布時間:2025-05-20 點擊:75
要去桐木關尋找最早的紅茶,徒步溯溪而上是最佳方式。桐木關位于福建省武夷山市九曲溪的上游。山谷內外幾百米,溫度也會有兵線的差異。
我在去年參加一次戶外活動中誤打誤撞間踏入群山,沿著河流順溪谷,進入桐木關,最終走到中國福建省與江西省的交界處。這也是四百年前紅茶從這里走出去的最原始方式。中國的農民,總不吝嗇體力。茶農依靠腳力肩挑,運送茶葉至港口。茶包碼入船艙,橫跨大洋,最終送到英國貴族夫人的茶壺里。英國紅茶最曼妙的滋味卻是在書里,而中國人對茶的向往,更多是食覺。
桐木關1979年被列為國家自然保護區,數年前已對游客關閉,需要聯系村民報備,才可獲準進入。一路碧水深潭,流水行云,確是絕佳山居。但去往桐木關的路彎多路窄,越往深處越有“入關之感,遇路邊生長于沙石間的茶園,才讓人實感不易。茶圣陸羽早已在《茶經》里寫過:“其地,上者生爛石,中者生礫壤,下者生黃土。陸羽說的是武夷山茶的特性。同樣生于爛石和礫壤之間的“勵志樣本,還有桐木關的正山小種紅茶。這里連一小塊平地都難覓,被當地人稱為“菜地的茶園,就高高低低、一簇兩株散布于保護區腹地的竹林間。
此時離那一味茶還有二十六年光景,桐木關里三個伐木場剛剛掛牌,轉眼保護區成立,伐木場的工人轉眼成了護林場的護林工。
這一年是1979年,一個新的年份馬上要開始,時代以狂風之勢,重新刮過。讓我們隨風回到二十六年前那個里程碑的事件中去。這個大山深處的村莊并沒有想到時代變遷,屬于他們的時代也正要開始。桐木關的紅茶出口卻未有間斷。這為緊接著的1988年成立桐木茶廠打下了良好基礎。擔任廠長的正是家族世代做茶的江元勛。
而另一位梁駿德,祖上也是世代做茶,他成為廠里的一名制茶師。桐木關如今大約三百戶人家幾乎家家會制茶。但技藝高低不均,也各有所好。
桐木關的人家許多都能拿出一本厚厚的家譜,這是中國民間的編年史,它記錄一個家族的興衰與點滴,往往幾十個字記錄每一代人的故事與平生。在這些家譜上,我們常常會找到制茶的記錄,最遠的可以追溯至24代。這是一段與紅茶共存的歷史。也許正是這樣的念頭一直深埋在桐木關人的內心,才讓他們一次次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迎接紅茶復興的曙光。
追溯歷史,出口生意沒有幾年便因為價格問題遭遇瓶頸,紅茶廠只好在國內另謀生路,但煙熏味太重的這種“奇種,并沒有得到國人的認可。
就這樣,正山小種的市場起興于出口,又在出口上遭遇滑鐵盧。茶樹一年年長,銷量卻在下降,茶農們靠天吃飯,收茶的工錢都不夠成本。只好荒廢了茶園,投身其他農作物。這茶樹長在保護區里,大有一種“自力更生的命運,優質的生態為它提供了最好的保障。
改革開放沒有讓桐木關的茶廠成為第一批富起來的人,但第一批富起來的人卻讓桐木關的人成為了后繼者。“有機食品為桐木關得天獨厚的紅茶打開了內銷市場的大門,生意就這樣不咸不淡地慢慢好轉起來。
但桐木茶廠也走到了被收購的地步。傅連興先生盤下了村辦桐木茶廠,江元勛也于2001年開辦起了自己的“正山堂茶廠,而好的茶師,仍然是各家茶廠爭相聘請的技術核心。但轉機出現在三個北京人的到來。
手工揉碾已經在逐漸被機械化代替。只有在少數的手工殺制作中,會被經驗豐富的制茶師保留。剛被采摘下來的茶青正等待被制作,為了保證茶的口感,人們往往需要通宵趕制。
對于愛喝茶,愛喝好茶的中國人而言,紅茶最初并沒有得到他們廣泛的青睞,直到三個北京人走進了桐木關。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來,幾年前,他們就造訪此處。
他們帶來一個問題:正山小種是否可以參照綠茶的采摘方式,選擇茶樹的嫩芽制作品質更好的茶?英國人每天要喝掉將近1.65億杯茶。雖然在過去茶只有英國有錢的貴族才能消費得起,但如今喝茶已變得非常稀松平常。
有些英國人可以一天喝掉巧到20杯茶。但英國人自始至終品嘗紅茶,都需與其他茶種拼配,并搭配不同甜度的甜點才享用,單獨拿來沖泡往往會讓會喝茶的東方人難以下咽。英國人鐘愛的濃重馬尾松煙熏口感,早已蓋過了茶自自然中來的萬千滋味。喝一杯更高清雅的紅芩這樣的觀念帶動了紅茶最高級別金駿眉的誕生。6萬個以上的單芽尖才可以制作出一斤金駿眉。保護區內一共有一萬畝茶樹,一年能制作出金駿眉也不過五千公斤左右。
但就是這種永遠無法量產的產品,無意間成為黃金商業密碼,在短短兩三年的時間里徹底打開清飲紅茶的市場。此時的桐木關再次迎來它的輝煌期,茶廠屋瓦相連,大小茶商一家家恢復或重新學起制茶這門古老的手藝。主導制作金駿眉的梁駿德也創辦了自己的“駿德茶業而正山堂也逐漸成為紅茶行業的領頭者。不同的是,過去一些不夠衛生和科學的人工環節被機械代替。經濟帶來工藝的革新,也讓僻壤之地的村民去思考茶葉是否還有其他新的意義?
康小姐是山西人,山西是中國重要的煤炭產地,她的父輩多從事相關職業。她在一次旅行中來到武夷山,認識了桐木關的紅茶。向她發出職業邀請的正是正山堂品牌的第二代傳人。就這樣,她得到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留了下來。在這之前,紅茶,她只認識超市的立頓、三得利,還有北方的大杯茶缸。
包括她的家人在內,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完全理解她的選擇,當地人對她的留下也表示驚奇。大學生在當時還是稀罕的,當地的年輕人多半不是努力念書考上大學留在大城市,就是外出務工。愿意留在家鄉的少之又少。康小姐的到來,打破了小鎮的寧靜,就像那些千里迢迢來尋茶喝的茶客一樣。
一茶萬千滋味,康小姐嘗到的第一味是苦。而接下來的蘭花香、蜜香,前提需要堅持。康小姐樂觀積極,她逐漸認為茶將是她的終生事業。她的堅持沒有白費,紅茶從西方回到了東方,人們從學習如何“喝茶到學習如何“喝好茶。她開始思考如何讓年輕人接受喝茶這件花費時間,需要精心體會的古老享受。而在鎮上的小店里,過去從事低廉茶葉加工的茶農們,也在興致盎然地討論茶文化休閑旅游地開發。祖上留下的老宅,仍然保留著最原始的格局和風貌。他們意識到,茶正從單一的農作物變成一門生活的生意。
從茶桌邊起身,從幾百年的故事里醒來,離開桐木關,已被茶喝得有些微醺,漫山的毛竹被風輕撫,空氣里似乎都混合著茶與馬尾松的香氣。茶,是人處在草木之間。這會,我才算是在桐木關的山水間真正喝完了這世界第一杯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