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文化大散文:馬安民《老班章》(9)“嘎湯帕”節
發布時間:2025-09-03 點擊:46
原編者按:“過年”,對于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來說,除了時間不同,其過年的方式都大同小異,不外乎家人聚在一起,吃喝玩樂,談天說地,享受親情帶來的愉悅。而作者筆下的老班章村過年,又別有一番景致,除了家人和親友,還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八方客人,有茶商,有游客,可以吃,可以玩,完全是參加一次免費的以茶會友的盛會。可見,老班章村的“嘎湯帕”節,才是真正意義上和茶友緊密聯系的“過年”。
哈尼族最熱鬧的節日——“嘎湯帕”節
每年十月的第一個屬牛日,老班章村都會在寂靜的半夜和凌晨響起兩種獨特的聲音。
先是“嘣、嘣、嘣……”舂粑粑的聲音,初始只有一家響起,不大一會,整個寨子此起彼伏都響起了這種聲音。
到天快亮時,“嗵、嗵、嗵……”,在老班章的畜牧林會傳來一陣陣密集的火銃聲,這是老班章各家各戶用火槍射殺放養在林地中的牛。
這兩種聲音的響起,昭示著哈尼族最隆重的節日——“嘎湯帕”節的到來。
“嘎湯帕”節,是西雙版納哈尼族的主要節日,至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歷史。
“嘎湯”這句哈尼族語,有的說是紀元年號,據說哈尼族的年號叫“嘎湯紀元”。但多數人則認為“嘎湯帕”意指萬象更新或萬物復蘇,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據傳,古時候的“嘎湯帕”節要過十五天,以祭祖、宴請為主要內容。在過節的十五天內,天天設宴飲酒,耗費極大。至哈尼族第十四代祖先湯盤時,將過節的時間定為四天,規定從每年十月的第一個屬牛日舉慶,屬龍日結束。
1987年7月,西雙版納州人大常委會將“嘎湯帕”節定為哈尼族的年節,并把過節時間統一為公歷1月2日至4日。雖然這種決定失去了傳統“嘎湯帕”節的獨有特點,但是,兩個節日合在一起,倒是給很多其他民族的公職人員有了參加西雙版納哈尼族“嘎湯帕”節的機會,這個節日就熱鬧了許多。
節日活動的內容除了保留著以往的祭祖和宴請外,還增加了娛樂活動的內容。
按哈尼族的習俗,“嘎湯帕”節開始的凌晨,村中的“龍巴頭”就要到井里背回村里的第一桶水,在家殺雞獻家神。
隨后,“龍巴頭”家最先傳出舂粑粑的響聲。緊接著,“嘣、嘣、嘣……”,整個村寨此起彼伏地響起了摏粑粑的聲音,這種獨有的低沉節奏聲,昭示著“嘎湯帕”節的來臨。
當“龍巴頭”家的糯米飯蒸熟了,全村人都可以到他家吃手抓雞肉和糯米飯團,祈求祖先保佑,并得到“龍巴頭”的祝福。
老班章村的“嘎湯帕”節,歡快濃烈,參加節日的客人,除了附近村寨的親朋好友之外,最大的特色是“人滿為患”,客人來自全國各地,甚至還有海外嘉賓。
客人的職業“五花八門”,多數是做茶的茶商,其次,由于“嘎湯帕”節在元旦,其他民族的公職人員到老班章村過節也成為了一種時尚。
一時間,老班章村人來人往,給節日陡添了祥和喜慶的氣氛。
在紅河那邊的哈尼族,每家每戶把做好的酒菜連桌椅一起抬到街上,歡迎八方來客品嘗,顯示出歡快的節日氣氛,這就是聞名中外的哈尼族“長街宴”。
而老班章村過節,是各家各戶敞開大門歡迎八方來客。
老班章人好客,在節日來臨之前,每家每戶早就將自釀的苞谷酒備足,苞谷酒的度數不高,只有三十八度,喝起來特別上口,有酒的辛辣,更多的是甘甜。
主人家早已殺豬宰雞、舂糍粑,把香噴噴的菜肴擺滿桌子,你隨便走進哪家,就不要講客氣,一坐下來,主人就會敬你兩杯酒,隨后,你就可以盡情地享受美味佳肴。
牛皮不能吹
老班章的“嘎湯帕”節,最隆重的是宰牛——并且是宰水牛。
老班章村富裕之前,宰牛對全村來說是一種奢望,到了現在,雖說不是家家宰牛,但是宰牛的戶數非常多。
平時以制茶為主的小村寨,到了節前,曾經有過狩獵歷史的村民會找出鳥銃,輕輕擦拭,在槍械的關鍵部位重新上油,拿出不知何時儲備好的火藥,裝上鉛彈。
清晨,天還未亮,幾個小伙相約,挎著槍背著刀,走進祖宗劃定的畜牧林,找到自家的水牛,開槍射殺,牛倒地之后,他們用長刀將牛分解,抬回村寨。
為什么老班章的哈尼族對水牛如此偏愛,而且,把重大節日中宰水牛作為最隆重的大事。
這恐怕和哈尼族遷徙歷史以及現在享譽世界的高山梯田有著必然聯系。
試想,哈尼族的祖先,依山筑田種植水稻,最主要的勞動工具便是水牛。雖然老班章的哈尼族人遷徙到了熱帶雨林區,他們和當地其他民族一樣種旱谷、制茶,已經演化成了山地民族。但是,那種哈尼族祖先留在他們血液中的技藝——用水牛開墾梯田、種植水稻,直到今天,宰殺與山地勞作毫無關系的水牛,依然是老班章哈尼族人節慶日和祭祀中最有分量的大事情。
當水牛抬回村寨后,牛肉會分成許多份,按照寨子里的親疏關系,分到各家各戶,一同分享節日的喜悅。
牛頭,過去是作為祭祀品供奉在祖宗靈前,或是掛在“龍巴門”上,驅邪避災。在今天,現代人發現把牛頭作為裝飾品掛在家中更為時尚。所以,很多到老班章過節的親朋好友會將宰殺好的牛頭要走或買走,剔除皮肉,加工完畢后變成一件藝術品。
老班章的節日宴席都設在火塘邊,其中有一道特殊的節慶菜肴,就是取牛身上最好的一塊肉,用木棒將肉捶絨,加上鹽、辣椒、醋、醬油、香菜、蔥、姜、蒜拌勻。
此時,主人將新鮮的牛皮放在火塘上輕輕烘烤,處于半熟狀態的牛皮會沾上炭灰,但這塊牛皮上的灰不能吹,只能往木柴棒上輕輕地敲打,讓柴灰脫落,然后,用刀將牛皮切成小塊,放入成絨的生牛肉中攪拌。
這樣,哈尼族最有特色的一道節日大菜就此完成,而“牛皮不能吹”的俗語也由此而來。
飲茶
走進老班章村,古茶樹就簇擁著村寨,房前屋后皆有,應該是隨口可以喝到在茶界號稱為“茶王”的老班章茶。
其實不然,在“嘎湯帕”節期間,正是茶樹的休眠期,既不采茶也不制茶,但真正的原因是,老班章的茶售價太高,每千克曬青毛茶在6000元左右,有些單株茶王樹的春茶更是被“炒”到每千克18000元左右。所以,要隨口喝到老班章春茶并不是那么容易,要想喝單株茶王樹的茶更是異想天開。
平時老班章人喝茶以谷雨茶為多,有些甚至舍不得喝,基本上是用鐵壺煮著老黃片喝。
老班章茶耐煮耐泡,而且口感清爽、甘甜無比,這與茶界所說的老班章茶的特征完全相反,只有回甘后的甘甜才找到這種認同感。
1月3日,我走進李副村長家,他的兒子接待了我,他拿出一塊小茶磚,按照當代茶室方式給我沖泡,他一邊泡茶一邊不好意思地說:“這塊茶磚是賣春茶抖碎的茶末和茶梗制成的,但是,可以保證是真正的老班章春茶。”該茶湯入口后,那種苦,那種澀,瞬間那種回甘,確實是極品老班章。
他還說:“由于老班章的春茶產量少,價格高,最精華的采摘時間只有20天左右,所以茶葉落地基本上就被茶商買走了,其余的只有谷雨茶和秋茶,也是十分精貴,每年都銷售殆盡,每家每戶鐵壺里煮的都是老班章制茶后剔出的‘黃片’。”
此時,我恍然大悟。
在濃烈的節日期間,除了歌舞晚會,最有民族特色的是打陀螺和射弩,這兩個項目已經被列為云南省少數民族運動會的競賽項目。
打陀螺
打陀螺不知是什么時候在老班章村被定為節慶中的娛樂競賽項目。這個項目最有意思的是,它的勝負不是體現在競賽的時刻,而是在陀螺制作過程中就可以決定勝負。
制作陀螺一般都要選取比較堅硬的木材,比如柚木之類,但是最好的是板栗樹,因為板栗樹的材質比較堅硬,特別是老板栗樹,做出的陀螺旋轉時間長,在打的時候還會發出“嗡嗡”的響聲,頗有“陀螺王”的風范。
喜歡這項運動的人,在節日之前,都要上山去找最堅硬的材質,做上三四個陀螺備用,在比賽之前,反復抽打,最后選出最好的陀螺參加比賽。
所以說,這項運動是由兩個環節構成,一個是打陀螺的人的技巧,另一個是陀螺制作過程中所用的材質及工藝。
射弩
從古至今,弩,都是人們遠距離打擊目標的一種武器。
現在只有西南少數民族的一些地區,仍然保持著把弩作為射擊武器。雖然弩的射擊距離沒有箭那么遠,攻擊力度也沒有那么強,但是,它比射箭要簡單,射擊動作更隱蔽。
一般善于用弩的民族都是生活在密林地區的狩獵民族,這些民族在弩箭的箭頭涂上毒藥,這時候再大的動物被射擊后都會一命嗚呼。
據老班章村的老人說,這種弩箭威力無比,只要幾只就能射倒一頭大象。特別在生產力低下時,弩箭的作用對于部落來說顯得非常重要,生活中的狩獵以及部落之間的戰爭,弩箭都會成為最重要的武器。
老班章村在“嘎湯帕”節日中的射弩比賽,是參賽選手最多,圍觀人群最為踴躍,人氣最旺的競技項目。
每個參賽選手都代表著一個小組,所以幫手較多,有滿頭白發的老人,也有經驗豐富的昔日選手,他們圍在參賽選手旁邊,不停地給他支招,為他選最好的弩箭,當選手射中靶心時,全場歡呼雀躍,掌聲雷動;而當選手脫靶時,全場噓聲四起,善意的嘲笑,也會使選手無地自容。
可見,射弩雖然只是作為節慶中的娛樂競賽項目,但是,勝利依然是這個民族看得最重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