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屠幼英（左一）進行科研實驗
5月30日，奮戰在科研第一線的工作者們，迎來了他們的節日——全國科技工作者日。這也是國務院以國函〔2016〕194號文批準、自2017年起實行，他們專屬的第一個節日。
作為消費大眾，我們更多習慣的是直接享受科技成果，卻很少關注科研工作者為此奉獻的背后故事。就像茶，從樹種到飲品再到深加工產品，無一不凝結著他們默默的艱辛與血汗。一葉一世界，一個屬于科研工作者的世界。
為了茶多酚，她摘掉了膽
每次見，她總是笑瞇瞇的。在5月27日召開的科技工作者科學精神宣講活動上，浙江大學茶學系教授、2016年全國十大優秀科技工作者之一的屠幼英，依然笑著用幾個慣用的詞總結33年的科研經歷：感恩、愛、感動、正能量、發現的眼睛、思考的頭腦、創新的精神、求是的態度、勇敢的心……
“做科研，少不了感恩、感動和愛。尤其是茶行業的老科學家，他們身上的使命感，始終抱有的家國情懷，特別讓我佩服。”在屠幼英看來，一個人不能只有養家糊口的小世界，在學習知識以后，更應思考如何利用它來回饋社會。“我常讓學生思考一個問題，你能夠給予茶行業什么？”
以身作則的屠幼英，從加入科研隊伍以來，便為此踐行著，甚至曾付出過身體的代價。
1992年，茶多酚作為我國茶行業最領先的科研成果，得到了世界矚目。韓國太平洋公司因此下了訂單，一次訂購18噸，這也成為了中國茶多酚出口的第一單生意，意義非凡。中國農科院茶葉研究所將生產這一重任，全權交到了30歲的屠幼英身上。
由于沒有前期的案例可以參考，所有的過程都要作為技術負責人的屠幼英自己摸索。
“我們共有4個車間同時生產產品，當時的生產條件差，不像現在都是自動化，那些產品的進展都要一樣一樣看，需要無數次實驗來進行測算，哪個車間生產出一批來，我就要馬上過去檢測。”屠幼英說，“當時身上的責任很重，這不僅是一次跨國貿易，體現了中國茶行業的尖端技術，同時，生意一旦失敗，中茶所3年所有的收入都將泡湯，還要因此欠下債務，每一鍋的料是多少人的工資啊。”
就這樣，屠幼英始終堅守崗位，整整3個月幾乎沒有合眼。到項目快完成時，她連路都快不會走了。當聽到對方確定產品合格的消息時，疲勞過度的她瞬間癱倒在地。被緊急送入醫院后，她被診斷為泥沙型膽結石，由于情況嚴重，當時的最佳解決方案就是——拿掉膽。
即使這樣，屠幼英卻說：“我其實感覺自己很幸運，并常反省自己，如果是現在，我會不會有這樣的膽略或者魄力，把這么重要的工作交給一個30歲的年輕人。”正因如此，她心懷感恩，感謝領導的信任和支持。“這為我后期再做其他的研發工作積累了經驗，是一次特別大的鍛煉。”
在屠幼英看來，付出就是回報，即使有些付出，是需要犧牲一些利益的。
“茶黃素是我們的另一個科研成果，全世界只有我們可以達到批量合成。而且我們做到了單體分離，1毫克的市場價值已達到800元。在2005年，茶黃素非常珍貴，瑞士、新加坡等多國的科研機構想要購買，里面豐厚的利潤可想而知。但我們沒有選擇賺取這桶金，當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讓國家一直處于這項科研事業的前沿。”
屠幼英說：“從事科研教學，我們的財富是學生，而不是金錢。既然選擇這一行，就要敢于承受貧困，我常和學生們說，你如果想要幾套房子、幾部車子，就不要選擇這條路。”
在屠幼英實驗室里，有一臺設備，學生們倍加珍惜，因為它是一件特殊的禮物。
2009年，實驗室準備搬家，設備都打包好了，結果搬家地點出現問題，一直等了差不多近一年還沒搬成。實驗室搬家可以拖延，博士生畢業卻不能等，他們急需一種設備來完成論文，可恰好當時沒有設備能及時使用。
“我當時聽說有一家日本公司要撤出市場，正好售賣學生們需要的那種機器，本來價值30萬元，他們愿意以20萬元現金賣掉。”為了學生，屠幼英找來同樣身為教授的丈夫商量。“這筆錢對于我家來說，并不是個小數目。沒想到，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說咱們掏錢買吧。”
屠幼英聽后特別感動：“所以講，一個人成功并不是他個人努力就能成功的，還需要家庭支持、老師教導。”現在，屠幼英教授的年輕一代學生，也是如此優秀，除了科研任務，他們主動把衛生、報賬、實驗室監管等承擔起來，把這些工作當作是成長的磨煉。
“只有一個團隊是正能量的團隊，科研工作才會更加快樂、順利。”2012年，他們成功拿到了日內瓦國際發明展銀獎，這是中國人第一次拿到該獎項，同年，他們也獲頒了浙江省科技進步二等獎。到了2014年，他們更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第一個拿到浙江省茶葉科技進步一等獎的團隊。
現如今，另一個項目正在開花結果。“我們目前正在研究廢棄資源———茶樹花的開發利用，16年過去了，茶樹花現在不僅能吃，而且做成了面膜、沐浴液、肥皂……茶樹花完全變廢為寶。”
這不，采訪結束后，屠幼英又埋頭在對茶樹花項目的梳理當中，科研項目的又一關，等著她和團隊攻克、完成。
讓看似不可能成為可能
“世界上有自然生長不含咖啡堿的茶樹品種嗎？”這看似不可能的答案，在科研工作者的發現和培育中，成為了一種新的可能———可可茶。
說到咖啡堿，大眾或許不了解，但茶葉科研人員再熟悉不過。
“茶葉主要含有三種堿：咖啡堿、茶葉堿、可可堿，后兩者屬于弱堿，前者屬于強堿，有人晚上喝茶睡不著覺，主要就是咖啡堿的作用。而可可茶恰恰是沒有咖啡堿的，不僅如此，它含有豐富的氨基酸，反而能起到鎮靜劑和安眠的作用。”華南農業大學原茶學系主任、全國優秀科研工作者王登良說，“可可茶從最初發現到選育栽培、生產，已歷經三四十年，是一代又一代科研人員堅持努力的成果。”
神奇的自然界總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王登良說，上世紀80年代，中山大學教授張宏達對廣東南昆山毛葉茶進行調研，偶然發現了一種不含咖啡堿的野生茶樹，便是這段故事的開始。隨后，廣東農業科學院茶葉研究所和中山大學，為此傾注了十多年的心血，終于培育出了可可1號和可可2號兩個品種，后被德高信茶業控股有限公司收購。
“或許由于南昆山地理環境的影響，目前可可茶是世界已知的唯一自然生長不含咖啡堿的茶樹品種。”物以稀為貴，其成活率也成為擺在科研人員面前的一道難關。王登良介紹，“普通茶扦插很容易成活，但可可茶這種野生種，再生能力比較弱，成活率很低，種下去后是不生根的，底部會長根瘤，直接就爛掉了。”
為此，王登良帶領德高信可可茶科研團隊，做了大量實驗，從土壤的疏松度到品種的培育，攻關克難，終于迎來可喜的成果：可可1號的扦插成活率上升到30%～40%，可可2號的扦插成活率更是達到了60%～80%，已經可以實現大面積推廣。
乘勝追擊，他們又在茶葉適制性上加緊試驗。“我們采摘鮮葉，用六大茶類的制作技藝分別加工，并與其他成品茶進行數據對比分析，最后發現，可可茶做成紅茶、烏龍茶、白茶的效果很好。”
“其實為了成功，我們每年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是未來成果的基礎和經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王登良說，他從事科研工作幾十年，并不會計算經濟利益，只是一門心思地想把事情做成、做好。
他也想把這樣的精神傳遞給年輕一代。“做科研，不能急躁，只有踏踏實實付出勞動，才能獲得回報；做科研，要認真謹慎，某個不起眼的細節，有可能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做科研，要不怕吃苦，沒有堅韌的精神是不行的……”
科研精神伴著茶香代代相傳
“經國務院（國函〔2016〕）194號文批準，自2017年起，將每年5月30日定為全國科技工作者的節日。這是對科技從業者的重視，更是一種責任和托付。適逢端午佳節，‘六一’的臨近，我想，作為科技工作者，應該有孩童般對未知的探索精神，更要有屈大夫般為業奉獻的情懷。專注，方能專業。”這是中華全國供銷總社杭州茶葉研究院原院長張士康，在微信朋友圈寫下的感言。
這份專注、奉獻的精神，從白發蒼蒼的上一輩傳到他這一輩，又在一代代傳遞下去。
85歲的浙江大學教授、茶學家劉祖生，是茶業界德高望重的前輩。他從事科研已有五六十年，每一次動人的講述，都被科研工作者當成一堂堂受益匪淺的課：他參與組建了中國第一個茶學博士點，他主持育成的茶樹良種，通過國家級審定良種有5個，省級審定良種有2個，還有3個在待審過程中……
“整個育種過程要經過嚴格的程序，再快沒有10年到15年，是完成不了的。”劉祖生說。為了選育、栽種、實驗，他曾帶領課題小組全國奔忙，哪兒出好茶，就往哪兒跑。有時候條件艱苦到3個人要擠一床又舊又臟的棉被，也顧不得了。
有一年，他又成功培育出一個茶樹良種，竟引來上萬人參觀、慶賀，尤其是茶農，眉眼間都是笑，因為每一株樹苗的成長，都是他們生活中新的希望。“這些高產高質的茶樹良種，會扎扎實實地成為茶農致富的資源。那份成就感和他們真誠的感謝，是給多少錢都換不來的。”劉祖生笑著說。
浙江大學原茶學系主任、浙江大學茶學系教授童啟慶，是另一位鬢發斑白的老人。從上世紀80年代起，她就開始從事茶文化的研究和推廣工作，并在大陸建立了第一個茶文化教室和第一支茶藝表演隊。
她本是從事茶樹栽培及生理教學與研究的教授，退休后，卻和年輕小姑娘一起做茶藝演示，很多人對此頗為不解。她卻有著自己的想法，看著日本、韓國茶道的盛行，她也要努力，不能讓中國茶道沒有傳承。
和劉祖生、童啟慶一樣，依然退而不休，為茶業發光發熱的科研專家還有很多。
浙江老茶緣杭茶葉研究中心，自創辦十余年來，常駐人員共有8位，后備軍——老茶緣專家庫里共有80余位，他們被稱為是“老專家志愿者服務隊”。這些人都是業界的“大咖”，暮年展開銀齡行動，為各地的茶產業發展提供專業的指導、服務，他們不要一分錢，有特殊情況時反而還會倒貼錢，但依然樂此不疲。“我們想為這個社會再做點什么。”老茶人施海根說。
現如今，在老一輩科研人的影響下，年輕一代已經在路上。科研精神在傳承，這件事令整個茶業界歡欣鼓舞。
5月30日的誕生，想必就是為了這份精神的傳承。記者爾后給身為茶科研從業者的朋友致電，“節日快樂”，話筒里，立刻傳來他們爽朗而開心的笑聲。節日的祝福屬于這一天，但我想，生活的每一天，我們都應為他們的付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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