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茶語:蜜脂泉瀹寶洪茶
發布時間:2025-08-24 點擊:46
知道張充和,是我在2008年去湘西鳳凰古城一游的收獲。時值小滿,當時讀完了沈從文先生的《邊城》,便忍不住借道去了鳳凰古城,去看沱江,看江邊的吊腳樓,看吊腳樓上清秀純真的翠翠的影子。
在鳳凰,沿著窄窄的叫迥龍閣的巷子,我一直向東走,瞻仰了沈從文先生的墓地。在那塊孤零零的大石頭上,也就是墓碑的背面,我看到了張充和的題字:“不折不從,星斗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
張充和的楷書,結體端莊靈動,氣息高古,難怪書法泰斗沈伊默評價說:
“張充和是明人學晉人書。”鳳凰之行,我對張充和有了較深的印象。后來,陸陸續續,閱讀了數本關于她的書籍。
云南寶洪茶,我是從張充和的《云龍佛堂即事》詩里,初次看到的。她的詩這樣寫道:“酒闌琴罷漫思家,小坐蒲團聽落花。一曲瀟湘云水過,見龍新水寶洪茶。”充和先生的這首詩,寫于抗戰時期流寓昆明期間。當時,她借住在昆明的云龍庵,參加完酒宴后,撫一曲《瀟湘水云》,坐佛堂的蒲團上,用云南見龍潭的泉水,瀹泡著清香的寶洪茶。她琴罷品茶,聽窗外簌簌的落花,思念著處于戰火紛飛中的家鄉。
明代徐光啟《農政全書》說“寶洪之片茶,為茶之極品”。寶洪茶確實質佳量少,據翔實的數據統計,年產量不足五百公斤。寶洪茶,產于云南宜良縣寶洪寺周邊的寶洪山上,海拔約一千八百米,種植歷史有一千二百余年。寶洪茶性寒,香高特異,民間流傳有“屋內炒茶院外香,院內炒茶過路香,一人泡茶滿屋香”的說法。陳化的老茶,具有清火解熱的藥效。每年的雨水節氣開采,清明前五日前結束。陳霆其《雨山默談》中寫道:“寶洪茶為天下第一。 有司包貢之余,例饋權貴與朝士之故舊者。”
花開的春日,我在云南問茶,尋訪寶洪茶不遇。不久,我和能道法師,在昆明的雪林茗居圍爐吃茶,當我提起寶洪茶香高難得時,雪林主人慨然相贈一兩上品的寶洪茶。
我端坐在茶室里,靜賞趙家珍的古琴曲《瀟湘水云》,蔡兄攜一桶帶著涼意的泉水來喝茶,并特別強調,這是他新汲的西蜜脂泉水。
蜜脂泉是濟南的七十二名泉之一,分東西兩處。西蜜脂泉位于五龍潭公園西邊的關帝廟中,因泉水甘甜似蜜故名。泉水涌出后,匯合回馬泉、凈池等泉水流入五龍潭。泉北蜜脂殿內的西墻上,嵌著清道光年間立的石碑,文載:
“歷邑西城處不數步有蜜脂殿,旁有泉曰蜜脂。邑志所謂西蜜脂也……過此宇者,瞻廟德之威嚴,睹泉流之涓清,惡念滌而美念溢。”我接過泉水試飲,新涌的泉水,清涼微甘。古時的泉水怎樣?我們只能從文獻中回味了。而今城市污染,地下水位下降,泉脈壅塞,尤其是泉池幾經干涸,泉水從南山滲透補充過來,水質缺乏歷史久遠的過濾沉淀,水不如古已是必然。
不能辜負了好水。我對蔡兄說:“那就泡我珍藏的寶洪茶吧!”蔡兄欣然應允:“難得,難得。”我用銀壺煮泉,斗笠油滴盞碗泡,銀勺分茶。好水、好茶,故友、淺夏,一段如花美眷,難遇的良緣。油滴盞中,蜜脂泉水,瀹泡寶洪的春茶。干茶入水即沉,清香四溢,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
入口的湯甜,不需啜苦而化。稠厚的湯感,如錦緞綿綿。相融于水的香,是梨花淡淡,還是如芒果熟透?說也說不清楚。類果香,偏幽,似花香,又太淡。飲罷,口齒中彌淪的茶香,又竄鼻而出。寶洪茶的耐泡、香高、清甜,在綠茶中難有出其右者。
充和先生一生走得很慢,活得很靜,看看她的一生,都在習字、作畫、吹笛、唱曲、吟詩、喝茶,傳統的文化養人,正是這種傳統自然的慢生活,才使她成為默然清貴的百歲老人、世紀名媛。
2013年,迎新、木白等友,在遺留著唐風宋韻的寶洪寺,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傳香源”無我云茶會。他們現場采茶青,炒制了少量的寶洪茶。深秋時節,我在浙江偶遇迎新,獲贈一兩,驚喜萬分。春茶難覓,寶洪的白露茶更是難得。寶洪茶芽葉肥厚,殺青壓扁難以揉捻成形,故色澤深翠,干茶的外觀不很勻整秀美,但香卻是綠茶中的翹楚。
早春優質的綠茶,往往生長慢,葉片厚,難揉捻,不會有特別娟秀的外形。又因高溫殺青,顏色往往偏綠黃。茶之為飲,傳統是真功夫,好喝是硬道理。慣于以貌取人、附庸風雅者,常會與蘭心蕙質的好茶擦肩而過,真正的愛茶人,不可不細思深察。